? ? ? 今年71歲了,鑲牙補牙的牙科治療,割眼睛白內(nèi)障這類小手術,還是會纏身躲不掉。手術無論大小,風險和恐懼還是如影隨形。2012年施右眼白內(nèi)障手術,找到手勢最好的眼科主任醫(yī)師手術。他醫(yī)德醫(yī)術手術口碑極佳,要掛上他的號很艱辛。他做的白內(nèi)障手術45分鐘一例,百發(fā)百中,讓我很放松又有信心。
? ? ? ?但世事無絕對,輪到我時卻一波三折。首先是血糖高于手術要求,入院后要先降糖,床位緊得很,我只能安置在走廊喝著西北風吊點滴把“糖”先降下來。走廊里吊了兩天針,第三天才輪到入病房的床位繼續(xù)吊降糖水。護士長在每天8次驗血糖后,終于說我達標手術了,我終于松了口氣。
? ? ? ?第四天早上8點前,護士們幫我做術前準備,每15分鐘滴眼一次,沖洗右眼皮和臉,通淚腺。這一項把我治得死去活來,那一根比頭發(fā)還細的絲插入淚腺的酸爽赤痛入骨的感覺,讓人無法遵從別動的指令。于是3個小護士按住箍住我才勉強通好了,被推住手術室。
? ? ? 躺下來又是一輪滴眼藥水和沖洗,蓋上手術帕子,手術助手打開了音響播放我至愛的“彩云追月”,并打麻藥。35分鐘手術完畢,我被推回病房。別人24小時出院了,我由于十種藥過敏,還基礎病10年多,所以醫(yī)生36小時才放我出院。我記住了通淚腺的恐怖,所以2018年左眼又要割白內(nèi)障時,我一拖再拖。拖至今年2021年,左眼基本瞎了,視力表最上頭雞乸咁大“.E.”字也看不見,對焦嚴重不妥,下樓梯踩空摔,這回無法躲了,才在5月上旬千幸萬苦約了主任,輪候他的再次手術。
? ? ? 9年后,世事變化很多,醫(yī)院也新建了比原來大五倍多,許多設備和醫(yī)術都進化了。首先血糖更高的我,只用一天就降至符合手術,術前術后也不再吊幾大瓶消炎藥水。不用通淚腺不用打麻藥,讓我喜出望外。難道針刺麻醉?1977年的恐懼又籠罩我全身。幸虧不是、在手術室同體溫藥水沖洗5分鐘后,框上固定眼球的框子后,手術開始了。那切割的痛感與肌注差不多,只有0、01秒,頂?shù)庙?。半小時過去了,手術結束后我被攙到輪椅上,一切順利,平安過關!遵醫(yī)囑毎天4小時一次滴3種眼藥水,每種間隔10分鐘。戒掉煎炒炸辛辣,建議枸杞葉菜滾魚,桑嫩葉滾魚……總之益眼菜就好。起夜后睡不著,不由得想起1977年時風行針刺麻醉時親歷的驚險痛史。
? ? ? ?1977年春節(jié)后,我右下腹持續(xù)有個固定的壓痛點。走路很慢不負重的情況下,半個鐘后牽扯感更甚。漸漸地下午還出現(xiàn)隱約的低燒,在大隊醫(yī)務所公社衛(wèi)生院看了幾個月一點無減輕。情況持續(xù)變壞,至行路途中忽然痛到無法開步,人又黃又瘦,從100斤瘦至88斤。
? ? ? ?當年鹽步黃歧平地四瀝荔莊北村六聯(lián)里水湖洲的民眾遇上中病大病當?shù)刂尾缓玫陌Y狀,不會逆溯去佛山求診「除非跌打」,幾乎人人都去廣州市二人民醫(yī)院求診。我家在廣州,更是鐵定返廣州求診。市二人民醫(yī)院看過,省人民醫(yī)院看過,均診斷為亞急性闌尾發(fā)炎。省人民醫(yī)院醫(yī)生轉介我去空軍醫(yī)院手術,說當年針刺麻醉好煞食,手術只需10-15元住院7天,是貧下中農(nóng)的首選和福利??戳嗽S多宣傳海報,下鄉(xiāng)放映隊的電影畫頭,更是高調(diào)宣傳開胸開臚的大手術,患者清醒又不痛,手術單單成功,割闌尾正式三只手指執(zhí)田螺,無痛苦無難度??哲娽t(yī)院外科手術全市網(wǎng)頂,明益你們貧下中農(nóng)。于是信到十足,返大隊寫張貧下中農(nóng)配偶加知青身份的證明,信用社貸款15元,和幾個同時轉介的鄉(xiāng)里,住進了廣州空軍醫(yī)院。
? ? ? 腹部手術禁食24小時,那年頭肚里無油水,少食一餐都天昏地暗,但為手術只能咬實牙根死頂。那年頭空軍醫(yī)院環(huán)境優(yōu)美,伙食對民眾有巨大吸引力,床位費毎天5角錢,伙食費毎天每人5角錢包4餐任食。每天早6點11點午3點晚6點都有3桶稀稠靚粥,包子花卷饅頭蔥油餅一籮派到病房門旁任人取食。你要吃飯吃撈面吃湯粉,告訴護士預訂,就會送到你床頭,吃飯的每天有4個菜選擇。我又餓又要禁食又要看著這么豐富的食物,內(nèi)心似受刑一樣。
? ? ? ?第二天量過血壓聽過心肺后,8點多已進入手術室。常規(guī)消毒后,雙手雙腳都刺上通了電源的銀針,計時器夸張地響著,5分鐘左右一蓋上草綠色的手術大巾帕,就有6個男護士分站我左右兩邊,按住我肩臂和腿,另兩個,一個按我頭另一個主刀。我清楚地聽到和感知右下腹被劃開,痛感似水流狀放射至全身毎一處,隨著腸被抽出沉沉放在身上,我的痛到達無法忍的頂級。我哀號扭動掙扎,手奮力掙脫抓撓著空氣,6個男護士從兩邊死死按住我,我聽到主刀醫(yī)生講“找到了,15cm長,發(fā)炎并不是嚴重……這時我正竭盡全力掙扎感覺下一秒必痛死了,號叫中聽醫(yī)生說“注水……”這時有兩位持注射器的人執(zhí)起我的左手和右手,把注射針頭扎進大拇指與手掌背接壤處打進藥水,不到1分鐘我不再掙扎沉沉睡去。一覺醒來已是下午4點鐘,睡在病房了。護士每隔一陣就來巡視我,我醒后要水喝,不準,要放屁后才能喝。接下來我一次接一次嘔吐,護士忙于換床單枕套病號服。禁食手朮痛得大汗不止再加數(shù)次嘔吐,當年居然沒脫水,術后又不吊點滴,當年怎那么命硬?
? ? ? 4點多,老伴帶著兩個女兒探我來了,「5 歲和3歲」她們看見穿了病號服的我,很驚恐。但很快就被長桌旁的點心包子和粥吸引住。當年這些點心對城鄉(xiāng)兒童都是稀罕之物,小護士很親切很有人情味地把點心分給我女兒吃,還對她說,你們媽媽無法吃,你們吃,好吃嗎?小朋友們不會聽普語,我就打起精神告訴她們護士姐姐的好意。
? ? ? 老伴攙扶著我在床邊行走,傷口扯得我佝僂著,為腸子歸位通,只能咬牙死忍。腸子通氣放屁才能喝水,喝水后排便才能喝米湯狀稀粥,人才會恢復正常。我飛快進入可進食流質(zhì)稠粥階段,人也有力氣了,第二天我不用人攙扶也可以慢慢挪動了,這時我扶著小護士的派藥小車慢挪著當起普語轉粵語的義工翻譯。
? ? ? ?當年空軍醫(yī)院是清一色的普通話,但又收治許多南番順四鄉(xiāng)的貧下中農(nóng)。他們聽不懂普通話更不會說,更有不識字見到擔挑也不知是“一”字的老農(nóng)。毎天發(fā)藥訂餐雞和鴨講,幾多誤會。我九天住院期間,天天當翻譯,盡自己一點微力螢光。更無意間成了里水毛巾廠一位姓鄭小青年的“救命恩人”。他比我早3天手術,早就可以喝稀粥和稠粥了。但他聽不懂又不敢問,天天光喝水吊命,五天了,餓到死的心都有。藥也吃得亂龍,我?guī)退g,告訴他病房中的粥和點心是誰都可任吃的,包括在預支的每天5角錢中。如果想吃飯面粉,告訴護士訂就行,也包在5角錢內(nèi),統(tǒng)統(tǒng)不用另付費用。這個餓壞了的內(nèi)向小青年,終于在出院前幾天吃飽又吃好,他要了我的地址,經(jīng)常從里水來探望我,送給我他廠里織的優(yōu)質(zhì)毛巾,他家大院果樹結的鳳眼果和蒲桃果。稱呼我為“阿姐”,來往廿多年,直到1998年我來了大良,太遠了,才漸漸失聯(lián)。
? ? ? ?小鄭出院3天后,我也拆線出院了。40幾年后,腹上傷疤還在,還記得空軍醫(yī)院的好山好水好伙食,更忘不了針刺麻醉夾生劏的恐懼和痛楚,幸虧如今不再主張推廣了。不痛?問下我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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